寻味津城之吆喝着卖的药糖老翟药糖20载败火又好听“有点甜”的津门吆喝南市三不管内景南市玉清池往南走即是“上权仙”淮海影院前身即为“上权仙”
“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又来了……橘子薄荷冒凉气儿,吐酸水儿呀,打饱嗝,吃了我的药糖都管事儿,小子儿不卖,大子儿一块!”传统相声《叫卖图》里的这段吆喝说的是药糖——一种起源于津城的传统风味小吃。天津老例儿讲究每到换季容易“上火”闹嗓子的时候,家里老人便会给孩子买药糖,“吃糖治病”,算是老辈天津人的一种传统习惯。旧时天津有专门卖药糖的小贩,五颜六色的药糖被分别放在一个个小格子里,最吸引人的还是这卖药糖手艺人的独特叫卖吆喝声。边吆喝边讲解药糖治病种类,腔调合辙押韵,不同的药糖艺人各有各的吆喝方式。王宝山、连化清、李傻子……这都是当年老南市一带远近闻名的津门药糖艺人。
时至今日,不少老天津卫还是习惯买药糖吃,只是卖药糖的吆喝声却渐行渐远。天津古文化街有个“老翟药糖”,摊主“老翟”翟培玉最拿手的恰恰正是这吆喝叫卖的功力,“不止卖药糖的传统吆喝我爱唱,全国天南海北的地方歌我都会点儿,不是什么大能耐,可要不下功夫眼儿还真办不到。”
大爷传下来的药方子“不是批量生产的东西”
上世纪90年代,老翟只是下了班之后偶尔做点药糖卖,这么断断续续干了几年,直到年正式下岗,卖药糖才真正成了他的“主业”。一开始在沈阳道旧物市场,后来被古文化街“挖”走,“老翟药糖”没再挪地儿,这块招牌一直“挂”到现在。
不过说起做药糖,老翟直言自己还不算完全意义上的祖辈传承。
“主要我大爷有这么个药方子。他本身是大夫,上辈传给他的方子,经他再加工整理做出药糖,吃完了谈不上有多么大的效果,可也算是重的能减点轻,轻的再让它少犯点儿,大伙挺喜欢挺认可。”家中几辈人,有愿意干的也有没兴趣的,“这是辛苦活儿。”老翟赶上那个年代虽然没上几年学,但他勤快,对“累活儿”不怵头。刚开始做药糖那会儿,常常烫得满手都是泡。从最初的卖不多到慢慢被认可,直到今天名声在外,生意越来越好,“自然熟能生巧,手艺也跟着提高了,现在手也都起茧早不怕烫了。”
早年间一个铜板可以买上好几块药糖,后来变成一分、两分买几块。用老翟的话说,卖药糖或多或少有收益,只是说到底终归是小本买卖,“挣大钱不可能,就算现在生意不错,也是维持生计而已,就是在旧时也不过是个解决温饱的行业。”年之前“老翟药糖”2块钱一包,后来涨到5块钱一包,延续到今天也没变化。“利润小点,也不愿意涨太高。”弄精致包装,一包卖20块钱,老翟不愿意,“薄利多销,算下来还是这样挣得多,也对老主顾有交代,其实最关键的还是东西本身——好吃不好吃人们心里都有数。”即便是简简单单的塑料袋包装,60多岁的老翟老两口每天光装糖就得花掉差不多三个小时,“我拿这就当玩,还玩命?毕竟都退了休不是那岁数了。”觉得少了再多做点,感觉累了就休息会儿,每天做药糖基本一做就是几个小时,“一锅最多出三四斤,不是批量生产的东西。”
如今老翟每天早晨不到6点就起床,看会儿手机刷刷新闻,稍事整理出门到古文化街,“凉凉快快的,吃完早点就把摊儿摆好,旅游团、各地散客来了,喜欢听的我就唱几句,不喜欢的权当路过,主要还有我的这些老主顾们。”中午收摊,老翟回家开始准备制作第二天的药糖。在熬到一定程度的砂糖里加入茶膏、多样中草药材,熬好出勺,倒在石板上晾凉后,搓拉成条,再用刀切成小块。熬制的技法、投入的时间、火候掌握的大小、冒多大泡多高温度水分含多少……这些都有讲究,可对老翟来说,熬糖本身其实并不复杂,“就是这药糖里面的方子最关键,芝麻粒的技术,却是秘诀之所在,别人我不给,其他人的方子我也不要。”
为“好声音”追出戏楼外“感谢老人愿意教我”
“买的买,捎的捎,卖药糖的又来了。吃嘛味有嘛味,仁丹薄荷冒凉气儿。家庭的琐碎事儿,老头儿别管老婆儿事儿,管了事儿就生气儿。吐酸水打饱嗝,气得嗓子疼的难受劲儿,吃了我的药糖就管事儿。10块钱您买两份,您们家里外边儿都顺气儿呦!”
老翟曾被张国立请去拍电视剧,他的吆喝声还上过新闻联播,也在央视《五大道》纪录片第一集出现过,甚至前年天津档案馆的天津方言语音建档工程也将老翟的吆喝声收入进去,“看中的都是我这吆喝声!没想到一个卖药糖的小摊贩的叫卖声竟然被录入天津市档案馆,真是挺意外的。”“老翟药糖”在天津有名,老翟的吆喝声也在全国走红,名气不小。原本他觉着再正常、再普通不过的吆喝声,竟然得到那么多认可、荣誉,这比挣钱还让老翟高兴,“挣钱还有挣有花,这些等我再老了拿出来看,还满是成就感。”
小时候听老人们唱,“老翟”只是零零散散学了些卖药糖的吆喝声,所以最初的吆喝声他唱得没现在这么完全。20多年卖药糖的经历,让他有机会接触了不少老人,“人老了爱搭个、爱‘嘚啵’老话儿,七八十的人更是喜欢这个卖药糖的吆喝声。”老翟手里常年带个录音机,为的就是能随时把这些素材都录下来。他记得当初还曾有过一位90多岁的大爷,跟他唱得起劲儿,“民间所传,大伙认可,流行下来,回来我把它们加工整理,留着精华剔除糟粕,最后拢到一起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玩意儿’,形成一种我自己的唱腔风格,大伙还真认可,我也就唱起来了,要是完全靠自己编成不了,老人不认。”
边卖边唱,如今已62岁的老翟坦言,自己吆喝的这套“本事”真跟早年间老辈艺人比起来还是有差距。有次他偶然听见一位孙大爷在古文化街唱得挺好,当时没带录音机的他赶紧追出戏楼外,“大爷,我想跟您学,能教我吗?”孙大爷答应下来,老翟这一“追”就“追”到了西青十二号桥——在孙大爷家附近的花园,他带着录音机录下一切,回到家把谱子、唱词都写下来,再加工整理,一唱,老人们都说新鲜。“有诗送给知人,有饭送给饥人,其实是感谢这些上岁数的人还会、记忆力强、唱出来的东西美,现实点说,这都是社会老人教给我的,我有心学,老人们也愿意教我,彼此都高兴。”
老翟感慨,他能有今天的“吆喝”本事,“不下点功夫眼儿”是得不到的。“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下苦功不可能得到。”药糖买卖一做就是20年,对于老翟而言,有资料累积是一方面,要是没有喜好也难以坚持,“老话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我搁这一站,唱起来,马上来精神了。”
来哪里人唱哪里歌说相声的经常“找上门”
如今会药糖吆喝的人越来越少,像老翟一唱就是一大套的更是屈指可数。他还有一个“本事”,“来哪里人我唱哪里歌,以省为单位,全国我都会,如果我不会,吃糖不收费。”全国四面八方,从沿海到内陆城市,老翟就有这自信。问这功夫怎么练的,他说没什么特别,不过是在卖糖日常过程中一点点总结出来的,“这首不会我上网查、找朋友要、去老歌本上搜……自己练完了就在这边实践。”时间长了游客任意点,老翟可以不假思索“张口就来”,“成了连套活儿,几乎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药糖起源于天津,让津城老人们念念不忘的更是那些早年间有名的药糖老艺人。“南市、老城里一带尤其形成气候,在南市现在叫淮海影院、以前叫‘上权仙’的旁边有个王宝山,这是大家公认的资历早的药糖手艺人,他边唱边卖,有自创的一套吆喝方法和唱腔。”和王宝山辈分差不多的其他几位药糖人名气也都不小,想当年卖药糖的确有一定市场,不过老翟解释,即便如此,在旧时的三百六十行当中它也仍算从事者相对少的一行。“毕竟不是大白菜、米面粮油这种家常必备。”也不乏一些质疑的声音,“吃糖能治病?别再吃坏了,也有外人心里面对药糖打着问号。”可老天津卫一听药糖就亲切,“都爱吃,而且吃完还真舒服,这种印象磨灭不了,形成的年头太久,早成习惯了。”在老翟看来,不管是老一代药糖人,还是面对今天的同行,都有值得他学习的地方,“有人在我这提张三李四,用咱天津话讲我从不‘扒次’别人,这是老手艺人的规矩,何况这样做也抬高不了你自己,何况别人卖得年头多、资格老,我在这里面永远是学生。”
让老翟感到无奈的是,现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岁数大了,精力有限,以前还能做几种,现在也就一种药糖。”这是最现实的一个问题。他也想让孩子继承制作工艺、吆喝技艺,“我孩子这样说:这是老头儿活儿,我不干!”倒是曲校、各个茶楼说相声的年轻人没少往老翟这跑,“一来就跟我说:翟大爷,给我录全点儿,我好‘使活儿’上戏楼说去。”老翟一视同仁,谁来他都说全套,不藏着掖着,“给了你们你们有饭吃,我的这种唱得到发扬,这技艺能传下去,等我老了不能唱了,后面还有人能接着,我当然高兴。”
新报记者吴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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