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比较得宠的小孩,不管是在爷爷这边,还是外公这边,幸好,我没有被惯出公主病。虽然爷爷和外公都一样疼我,但我和大多人一样,总是和爷爷这边亲近些,但今天,我想先从外公这边说。小时候每次回乡下,我都不想去外公家,因为外公家里家禽特别多,有一只大公鸡看到我就要骑到肩膀上啄我的头,我又不敢打,只会站在院子里哭。虽然那天中午外公就把它宰了做菜,可这件事在心里从此成了阴影。外公和姥姥没有孙子孙女,却有十几个外孙。年轻时他们一直想生个儿子,可是算命的说姥姥是“九女命”,外公和姥姥都不信,直到八姨出生,姥姥和外公终于放弃了。听我妈说,小时候家里过的很苦,过节煮一锅番薯,那就是大餐,我妈最喜欢喝姥姥烧的面疙瘩汤,还特意学了,烧的特别好喝,我在外面上学,最馋的就是这个。我妈还说,外公年轻时脾气可坏了,我姨她们只要一犯错,就要挨打,有时候还会吊在树上用鞭子抽,姥姥拦都拦不住。那时候家里马呀牛呀羊啊都有,最不缺的就是鞭子。这种场景我真的没法想象,我所见的外公,一直都是笑呵呵的,会抱着我用胡渣蹭我,会埋怨我不去看他。外公一辈子都不会做饭,家务都是姥姥在操持,外公就负责养家糊口,包括“抢饭”。大学第一年的寒假我去看他们,外公跟我说以前镇里挖河道,他们都要去干活,中午吃饭要排队领,每户每人都是固定的量。可是家里孩子多呀,一人一口吃没了,外公又去领。可是派饭的小伙不给,说外公吃的多,后来外公就和他打了一架,外公赢了,盛了饭走了。说起这个被打的小伙,他是我爷爷,也是个暴脾气。但是当年我爸妈相亲,隔着那条国道两人一见钟情,爷爷和外公见了面,两人笑了笑,年轻时打架的事,谁也没再提起。记忆里的爷爷,总是两只眼睛眯成缝,嘴角咧的老高,开心了会唱小段京剧,虽然都是电视里学来的,但也铿锵有力颇具风骨。我爸说,家里祖上是地主,后来沾了大烟祖屋全都卖了,但家谱流传到现在,虽然我至今没见过,但知道在这个村上,只要是姓杨的,就是一家人。小时候最骄傲的事情就是走在街上,提起我爷爷的名字谁都认识,街上的人都说爷爷是个好说话的人,可发起狠来的样子,我也是见过的。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某一个晚上大伯和他吵了起来,爷爷一个人跑进厨房拎着菜刀出来,把所有人都吓坏了。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个温暖的人。十年前的暑假,晚间他会把藤编的床搬到院子里,我和奶奶躺在床上纳凉,他坐在躺椅里打着蒲扇。那时候天上的星星数不胜数,我指着银河跟他们讲牛郎织女。院子里还有个秋千架,是他自己做的,虽然很简陋,但是几年来都是孩子们争抢的宝贝,等我们长大了,曾孙辈的孩子又继续抢。爷爷还在的时候,总喜欢和奶奶拌嘴,把奶奶惹急了,他自己在一旁眯着眼睛哈哈大笑。曾经听我爸说,奶奶年轻的时候,长得特好看,一头麻花辫又黑又长,后来嫁给了爷爷,每天干活,没几年就剪了。升高一那年,爷爷病重了,医院照顾他,我和弟弟吃了一暑假的泡面。他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被急召回家,爷爷就躺在那张藤床上,只是再没有力气打蒲扇了。后来家里按习俗请了戏班子表演,下葬的前一晚,戏班子在院门外摆了台子表演二人转,席间坐着的乡人看得哈哈大笑,我跪在灵堂里不停的哭。
我那么大的爷爷,怎么就成了手里的盒子了呢?
四五年过去了,奶奶的身体也不好了,每天躺在床上,话也说不清了。那天我自作主张,把以前给她和爷爷拍的合照打印了一张带给她。照片里的爷爷,两眼眯成了缝,嘴巴咧的老高,奶奶就一直看着照片,伸着手不停地点着爷爷的脸,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就好像以前拌嘴的时候一样,只是奶奶眼底的笑意再也看不见了,只有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把枕头浸湿了一片。我们一直以为时间还长,未来还远;我们也总在心里坚定地告诉自己等自己有钱了就要让他们享福。就在这样不断地“我以为”之中,他们慢慢老了,甚至突然走了。看完这篇往事录,希望你们都能有所感触,如果难过了,就给爱你的人打个电话吧,不只是因为重阳节。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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