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
“他出生在塞维利亚，一座有趣的城市，那里出名的是橘子和女人——没有见过这座城市的人真是可怜……”莫扎特歌剧《唐璜》开场即如此唱道。下午，我们有幸造访了这座城市。
塞维利亚位于伊比利亚半岛南部、瓜达尔基维尔河下游谷地，南距加的斯湾约公里，是西班牙安达鲁西亚自治区和塞维利亚省的首府，是西班牙第四大都市，城市人口约一百三十万。
城中有罗马、哥特、巴洛克，以及文艺复兴等多种样式的建筑和花园。人行道上是一行行挂满青色柑橙的橘树，淡雅的清香萦绕着古老而现代的街巷。
街道两旁匆匆闪过的上班族，街头咖啡店啜着咖啡捧读报纸的老人，把旅游纪念品和新款弗拉明戈舞蹈服摆放显眼位置的小老板，推开教堂沉重大门的黑袍教士……林林总总，目不暇接。难怪这里是产生“卡门”、“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费加罗的婚礼”等文学名著的热土，斗牛、足球也最负盛名，弗拉门戈也在此滋生。
瓜达尔基维尔河，是塞维利亚母亲河。公元年，哥伦布的发现之旅即由此扬帆。那一年，格拉纳达奈斯尔王朝最后一位苏丹投降，摩尔人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结束，天主教王国长达数百年“收复失地运动”最终完成。
这一年，热那亚人哥伦布再度来到西班牙。多年以来，他游走西、葡、英、法诸国，认为向西航行可达东方，却始终未能如愿以偿。而此次，刚征服格拉纳达的胜利者，宗教热狂、野心膨胀，对东方香料和黄金的渴望，航海家的梦想就这样与国家的意志交织在一起。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甚至拿出自己装满首饰的首饰盒，给哥伦布作为航海资助。8月3日哥伦布在此启航，两个月后到达新大陆，次年携带一些印第安人和黄金凯旋，西班牙从此进入了海外冒险和殖民的“黄金时代”。
河边的黄金塔，始建于年的穆瓦希德王朝时期，由12个等边构成，每一边代表一个方位。塔共有三层，最上一层圆形是年新建的，最初用途是军事要塞，塔楼平顶架火炮，扼守通往塞维利亚的河道。据说对岸一座塔已经拆除，或毁于年里斯本大地震。当年两岸的塔底有一条大型铁链沉入河底，若有情况可从水中拉起封锁河道，为西班牙珍宝船队定期从美洲带回的贵金属提供保护，这可能是黄金塔名称的来源；另一个解释是砖塔四周涂有一层金粉，闪闪发光。经历几世纪后，黄金塔屡遭毁损，后变成监狱、仓库、邮局。目前是海军博物馆，馆内陈列着信件、模型、历史档案等等，记录和展示了塞维利亚海军的辉煌。
旧城中心的塞维利亚主座教堂，早在年就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但行程没安排入内，只好绕行一周。它原是一座建成于年的清真寺，年改为天主教教堂，年在原址重新建造，直到16世纪才完成，殿高42米，装饰极为华丽，是世界最大的哥特式主教座堂之一，也是世界上第三大教堂，曾一度取代圣索菲亚大教堂成为世上规模第一大的教堂，而此前圣索菲亚大教堂保有这个称号将近一千年。
主教座堂也是哥伦布埋骨处，里面放在着哥伦布灵柩。石棺由象征着西班牙四古国卡斯蒂尔、莱昂、纳瓦拉、阿拉贡的雕像所抬起，前面的两尊雕像，一人手持船桨，一人手持十字架，体现了大航海时代带来的地理大发现与宗教大传播的密切关系。
教堂旁的西印度群岛综合档案馆，保存着大量珍贵的资料，包括塞万提斯的求职请求，哥伦布的航海日志，还有西葡划分世界的教宗诏书。
西班牙广场，是年伊比利亚美洲世界博览会留给塞维利亚的瑰宝。据说，这里当年是博览会的西班牙工艺科技馆，由建筑师安尼伯·冈萨雷斯设计，属摩尔复兴建筑风格。
广场为一栋半弧形的红砖建筑环绕，建筑首尾有高塔相连，建筑与广场有许多道桥越过护城河相连。弧形建筑内侧墙与小桥都镶嵌着阿拉伯风格的青花瓷或金色瓷片。
广场外墙是一排壁龛，用彩色瓷砖描绘了58幅画图，每个代表着西班牙的不同省份，描述着各个地区的历史故事和文化风情。广场中心占地面积相当于四个斗牛场，有一个大喷泉。十几辆马车在此揽客，踏踏馬蹄声给广场增加了活跃气氛。这里是很多影片拍摄地，如哥伦比亚的《阿拉伯的劳伦斯》、《星球大战2——克隆人的进攻》等。
在这卡门的故乡，我们邂逅了一场民间艺人的弗拉明戈表演。两个女性舞者虽不年轻漂亮，但音乐一响，即若水蛇起舞，腰肢扭动，裙摆飞扬，舞步穿梭往复，如行云流水。一曲结束，舞者手拿小碗，挨个近前收取铜币。当晚，按照导游推荐，团友大多要去城里一个剧场观赏弗拉明戈歌舞表演。
我们没去，怕不上档的草台班子减损原有印象。去年，马德里皇家歌舞剧团带着弗拉明戈《卡门》巡演成都，半年前内子就在大麦网上订了票，说是给我的生日礼物。那是我青少年的一个情结。年上大学前，我当过七年卷烟工，那段职业生涯略感荣耀的文学著作，是法国梅里美的小说《卡门》（也译作《嘉尔曼》），小说后被改编为歌剧、舞剧和电影，情节有取舍，主题只有一个：爱情，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小说开篇即是发生在卷烟厂门口的一场喧闹打斗。故事发生地，就位于今天塞维利亚中心广场花园附近的塞维利亚大学，墙上依然镌刻着皇家烟草工厂(laRealFabricadeTabaco)字样，当时是塞维利亚的支柱产业，有名女工。卡门出场——“红裙子，有很多破洞的白，摩洛哥红皮鞋，裸露着肩膀，衬衫上是金合欢，嘴里也衔着一枝金合欢”，她是吉普赛女郎，能歌善舞，妖艳泼辣。她在卷烟厂门前与女工争执，负气伤人，监禁中她引诱英俊的卫士班长唐·何塞得以逃脱。何塞犯规入狱，出狱后人生陡转，他获得卡门的爱情并加入她所在的走私贩行列。卡门是一只自由鸟，很快就移情斗牛士埃斯卡米里奥，在卡门为斗牛场上情人的胜利而欢呼时，却死在何塞的剑下。
西班牙人说，是卡门拯救了弗拉明戈。“弗拉明戈是吉普赛人的舞蹈。”这一词汇源于西班牙的摩尔语“fellahmengu”，流行在安达卢西亚地区。年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与丈夫斐迪南的军队攻下统治伊比利亚半岛南部七个世纪的摩尔人的最后堡垒——格拉那达城，完成伊比利亚半岛基督教势力对伊斯兰势力数个世纪的收复失地运动。他们恩威并举，采取宗教宽容政策，使在此地生活的摩尔人和犹太人和平归顺。后来，“异端裁判所”说服伊莎贝拉和斐迪南背信弃义，强迫摩尔人和犹太人皈依基督教，否则就迁去非洲。仅在年就有5万摩尔人接受洗礼，然而更多的摩尔人、犹太人混迹在吉普赛人中逃往乡野山林，走上慢慢流浪路。夜晚，他们边唱边跳，绝望、悲凉的歌声，夹杂着抗争、希望和自豪的情绪宣泄。这就是最初弗拉明戈。
何为弗拉明戈？吉普赛人说，“弗拉明戈就在我们的血液里。”据说，弗拉明戈音乐有50多钟，每种都有不同的节奏模式。弗拉明戈舞蹈是即兴起舞，没有固定动作，全靠舞者和演唱者、伴奏者以及观众之间情绪互动。最初弗拉明戈只是清唱，后来出现弗拉明戈吉他伴奏，以及强节奏的拍手、踢踏，再配以舞蹈，近些年还出现一些别的伴奏乐器，如舞者手中的响板、手杖、卡宏（敲击木箱）等。到了今天，弗拉明戈一词，不仅是歌舞吉他，也是一种人生态度。就像吉普赛人说的，“时间是用来流浪的，身躯是用来相爱的，灵魂是用来歌唱的”。
作为旅者，我们在弗拉明戈的故乡以难得的两小时自由体会流浪的滋味。我们以演出场馆为半径，在塞维利亚的老街区穿行。从红砖瓦到青石壁，从弧型墙到阳台，那些古老建筑的形制，无论是小拱璇、外墙面、坡屋顶、圆弧穹顶，以及铁艺、陶艺挂件等都有着美学的抽象与变形，传达出阳光明朗自然的风格。
在老城墙的空地上，几个孩子在踢足球；在一个修道院，有一个教会提供赞助的智障儿足球学校，足球也是西班牙的弗拉明戈，是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液。
作者简介：
岱峻，民国学术史研学者、作家、男，本名陈代俊，年生于四川资阳。重庆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当过工人、秘书、记者、编辑。早年从事散文写作，获第五届四川文学奖；年后转入学术研究，出版学术史随笔《发现李庄》、《消失的学术城》，民国史人物传记《李济传》和学术传记《民国衣冠：风雨中研院》、学术史专著《风过华西坝——战时教会五大学纪》皆获评《中华读书报》年度“百佳优秀读物”。
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弦诵复骊歌——教会大学学人往事》一书，该书获评：商务印书馆“年十大好书”；中华读书报“百佳”图书之“25种历史和传记好书”。
《读书》《博览群书》《新民周刊》《新京报》及《凤凰网》等多家媒体发表过对岱峻的评论和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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