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经典亚洲风味炒面

白癜风知名专家 https://m-mip.39.net/disease/mipso_5951583.html

编者按

一年过去了,“我”又去了一次欧洲,并再度拜访里加。去年帮忙买包烟都要执意还钱的哈比布,却开始在公交车上逃票;去年见一个爱一个的阿里,不但结婚生子,眼神里还多了份洒脱、稚气和纯粹。

作者王侃瑜

年夏天,我头一回离开亚洲,逃离了上海摄氏40度的高温,跌进欧洲的凉夏却被冻得措手不及。我一路穷游,从芬兰到挪威又到德国,在海德堡丢了外套,未及寻回又匆匆赶到柏林,搭乘长途巴士去往里加。

比起北欧城市来,柏林太像上海,林登大道上的如织游客,密集如蛛网的轨交系统,甚至是日本餐馆里一碗亲子盖饭的价格,国际大都市的味道四处弥漫,丝丝缕缕触及我记忆中的上海,以至于终于找到中央长途客车站的我很难相信这里是柏林,正如习惯了高峰时段二号线的白领想不起往返浦东浦西还能坐过江轮渡。

反复确认电子屏幕上的车辆目的地和站台号后,我排进一列候车队伍中。我用英语问排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是不是去里加,他摆摆手表示不懂英语,此时已来不及退出队伍再次确认,我的后面又排了更多人,司机在车首开始检票。应该没错吧。我把打印出来的车票交给司机,他往上面盖了个章,示意我上车。我问他是否会报站,他摇摇头。完了,连司机都不会英语。我硬着头皮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反正还要开23个小时,到时候总会知道的。

天一点一点黑下来,司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我听不懂的话,巴士摇摇晃晃地出发,驶入浓厚夜色中。坐在我边上的是一位母亲,隔一条走廊是她刚成年的女儿,她们看起来像来自东欧国家,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欧洲的长途巴士每开两小时左右都得进一次休息站,让乘客下车走动,也让司机放松紧张的神经。车停下时,我总会醒来,大多数情况下蜷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不动,瞥一眼窗外灰色的草丛和点点星光,重又合眼睡去。需要下车时,我会半站起身子,对坐在我外侧的母亲笑笑,她也笑笑往一旁让开身,好让我挤出去,回来时也一样,即便我说“Thankyou”,她也只是笑笑。车子驶出德国国境,在波兰迎来日出,又在雨云一路的追赶下越过立陶宛国界。我下车如厕,在一家堆满货物的迷你便利店门口望着天空,黑云朝同一个方向翻涌,这会是一场大雨。

“你去里加吗?”

我循声回头,那个南亚面孔的小伙子是在和我说话?车上沉闷的空气、长时间维持同样的坐姿以及不充分的睡眠使我的感官和思维陷入迟钝。

“你会说英语吧?我们搭的是同一辆巴士,你是要去里加吗?”他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转动,明白无误地看着我。

“是啊。”我下意识抓紧挎包肩带,这里可不比北欧那么安全。

“你有立特[1]吗?或者银行卡?我身边只有大面值欧元,可他们不收,我想买包烟,你能帮我付钱吗?到里加就还你。”

我犹豫不决,寻思着怎么拒绝他。

“其他人都是只到维尔纽斯[2],我没法还他们钱。一到里加[3]我就用欧元换拉特[4]还你。”

“我……”在欧洲其他城市路边也有人问我讨钱买烟,可他是第一个说会还的。

“这烟你还要吗?”板着面孔的收银员朝他丢来一句话。

“谢谢你帮忙!我们快点吧,马上要开车了。”

“好吧……”我掏出银行卡,帮他付了钱。毕竟,一包烟也没多少钱,而他是车上第一个跟我说英语的人。

车继续行驶,那对母女在一个看起来很偏僻的站下了车,再也没有回来。我怔怔看着窗外,开始下雨了,雨滴串成一线,狠狠砸在地面上,好像在宣泄对于夏日的不满。巴士在雨中开得更慢了,再次熄火时,我透过窗玻璃和雨幕依稀看出车停在一个购物中心前,司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报出站名,重复三遍,一如之前的每一站停顿。

刚才问我借钱买烟的南亚小伙跑过来拍我肩,“到站啦,该下车了!”

“啊?这里还是立陶宛吧?我要去拉脱维亚啊。”

“要在这里换车啦,快快快,拿好东西下车吧!”

我来不及思考,匆匆抓起背包扛下行李箱,跟着他下车奔进购物中心躲雨。巴士在我们身后重新启动,我仍旧不确定自己是否下错了站。

南亚小伙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说:“雨真大啊,看样子会一路下到里加。”

“嗯。”我无心搭话,从包里掏出车票仔细辨认,确实,车票上标明了两段行程,我需要在维尔纽斯换车,先前却完全没有注意。

“没错的啦,就是在这里换车,他也要去里加,”南亚小伙用下巴指了指身旁另一个中亚面孔的小伙,“我叫阿里,从巴基斯坦来。他叫哈比布,乌兹别克斯坦来的。你呢?去里加玩?也是亚洲人吧?”

“嗯,去旅游。我从中国来。”我放下对阿里的戒心,毕竟因为他我才没有迷失在立陶宛。

“中国!我们三个的国家离得很近!中国是个巨大的国家,我们国家之间的关系很好!亚洲万岁!”

计划此次欧洲行前,我没听说过里加和维尔纽斯,也不知道拉脱维亚和立陶宛具体在哪儿,更没想到在这趟长达23个小时的车程中会遇到一个巴基斯坦人和一个乌兹别克斯坦人。有时候命运就是很奇妙,三个互不相识的亚洲人从德国首都出发,不约而同选择了欧洲最便宜也最缓慢的交通方式,为了各自不同的目的奔赴拉脱维亚,并且在中途认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们一起在商场里等车,边逛边聊。阿里说,他是去里加结婚的,他在网上交了个拉脱维亚女朋友,愿意和他结婚。他们结婚以后,他就能拿到工作签证,可以去挪威找工作。

“你知道吗?在挪威工作可以赚很多很多钱,在巴基斯坦赚得太少了。我爸给我找了个未婚妻,可我不想娶亚洲人,我要和欧洲人结婚,这样才能拿到签证在欧洲找工作。”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见识过挪威物价的我一周前在奥斯陆差点把自己饿死,但这不是重点。“呃,你和那个拉脱维亚姑娘结婚,只是为了拿到签证?”

“对啊!我们还没见过,不过她在网上给我发了照片,她很漂亮,我很爱她,我们在一起会生孩子。”

“好吧……”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转而问哈比布,“所以你也是去里加结婚的吗?”

“当然不是,”哈比布白了我一眼,“我在那里上学,里加技术大学。”

“哦。”我吐了吐舌头,只是开玩笑嘛,这个乌兹别克斯坦人看起来要比巴基斯坦人冷漠不少。

“你们看那个姑娘漂亮么?”阿里用手肘推了推哈比布。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商场的冰激凌柜台前站着个微胖姑娘,正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发呆,卷翘的长睫毛扑闪,小麦色长发在脑后编成油亮发辫,发尾用缎带扎了个蝴蝶结。

不等我们回答,阿里已经走上前去,我们只得跟上。

“嗨,”阿里双臂交叠,撑在透明冷柜上,“冰激凌怎么卖?”

“一个球10立特,两个球18立特,这儿都写了。”姑娘指了指一旁的小黑板,绽开笑容,刚好露出八颗牙齿,不多不少。

“噢,抱歉,我没看到,我的注意力都被你吸引了。”阿里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的牙齿参差泛黄。

姑娘的职业微笑僵在脸上,两条精细勾勒的挑眉挤向眉心。

“你推荐什么口味?”阿里松开手臂,手掌沿玻璃柜面一路向外滑出。

“巧克力卖得最好。”姑娘的语气冷冰冰。

“告诉我你最喜欢的口味。”阿里不屈不挠。

姑娘从上到下打量了阿里一遍,说:“朗姆葡萄。”

“太好了,我也喜欢朗姆酒!给我一个朗姆葡萄。”

姑娘从一沓纸杯的最上方取下一个,移开玻璃柜门,用挖勺在朗姆葡萄那盒里挖出一个球。“10立特。”

“噢,我没有立特。你们收欧元吗?”阿里摸出一张50欧元大钞。

姑娘瞪大眼睛,咬住下唇,片刻后,把纸杯里的冰激凌球倒回冰柜,纸杯掷进垃圾桶,甩出的话音比冰柜漏出来的冷气还凉:“不收。”

“你怎么倒回去了,我的朋友可以帮我买单啊。你几点下班?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阿里挥舞着手,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姑娘周身散发出的寒气。

姑娘只是走到柜台另一边,低头继续看自己的指甲,不再理他。

“走吧。”哈比布拽起阿里的胳膊离开。一盒盒冰激凌中央都有凹陷,或深或浅,唯有朗姆葡萄那盒有个小小的圆圆的凸起,好像陨石坑旁的土包,我看了一眼土包上镶嵌的葡萄干,咽下口水,如果不是天这么冷,我还真想吃冰激凌。

“你们信不信,如果我有立特,买了她的冰激凌,她一定会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往商场外走的路上,阿里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好好好,我信。可你不是要去拉脱维亚结婚吗?”我更不相信阿里对他未婚妻的爱情了。

“对啊,可万一她不是我想的那样呢?我也可以和这个姑娘结婚,她是立陶宛公民,跟她结婚我也能拿到签证,只要是个欧洲人就行。”阿里振振有辞。

我答不上话,欧洲真有那么好吗?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去等车吧。”哈比布拯救了尴尬中的我。

雨下得昏天黑地,巴士迟迟不来,站牌旁的一小块雨棚下挤满了人。我穿着短袖衬衫瑟瑟发抖,竟怀念起上海的高温,小小的遮阳伞根本挡不住直往身上灌的风雨,我从帆布鞋到牛仔裤的下半截完全湿透。阿里拉上自己冲锋衣的拉链,戴上帽子,挤进我的伞下,这下我的半个肩膀也全湿了。

“雨好大啊!好冷啊!”他缩着肩膀大叫。

我往外躲了躲,不大相信阿里在自己的祖国也能这么挤进一个未婚姑娘的伞下。可有什么关系?这里是欧洲。

一旁的哈比布淋在雨里,以极其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抽烟吗?”阿里问我们。

我和哈比布都不抽,阿里自顾自点起烟,吐出烟圈喷了我们一脸,看我们扭头躲避的样子哈哈大笑。

车终于来了,阿里灭掉烟头第一个跳上车,哈比布则留在后面帮我搬行李箱,我向他道谢,他只是笑笑。窗外,一阵阳光一阵雨,金色的光线从鱼鳞状的云层中透射而出,我们正在和这场雨赛跑,比赛谁先进入拉脱维亚。天际出现一道彩虹。

抵达里加后,阿里守信换了钱还我,我们三个交换联系方式,约定维系亚洲三国的友谊,随后告别。自来熟的阿里大概忙着结婚,没再联系我,看起来冷冷的哈比布却问我有没有空,说可以一起吃个饭。

午饭前,哈比布让我先陪他去大使馆买机票。里加的使馆区是欧洲保存最完整的新艺术建筑群,我们走进一幢飘扬着乌兹别克斯坦国旗的米色小楼,没有铁门,没有安保,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中年女性坐在写字台后接待。哈比布上前向她说明来意,便被引入内室。我一个人坐在会客室等他,随手翻看桌上的乌兹别克斯坦旅游杂志,异域风情十足的建筑雕花外墙,承载着古帝国历史的清真寺和陵墓,当丝绸等货品经由这片土地被运往罗马帝国时,拉脱维亚人的祖先尚未融入欧洲社会。

不一会儿,哈比布出来了,带我坐车去商场吃饭。上车时,他特地叮嘱我一定要记得每次上车刷票,不然会被罚很多钱。

在饭馆里坐定后,他说:“谢谢你陪我,放假时我要回乌兹别克斯坦,只能到大使馆买机票,别的地方买不到。”

“新学期还没开始就要买放假的票了?”来自国际第一大空港的我感到诧异。

“没办法,航班少,票太难买了。只有一家有售,又贵。可我必须回去,我得见我的未婚妻。”

“呃,你也有……未婚妻了?”

哈比布察觉到我的讶异,忙解释说:“我和阿里不一样。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真心相爱。”

“啊,能维持异地恋的都是真爱。”看来,哈比布不准备在欧洲找人结婚以此拿到工作签证。

哈比布掏出自己的钱包,给我看他未婚妻的照片,红色蕾丝上衣,黑色长卷发,又大又圆的眼睛直视镜头,嘴角含着腼腆的笑意。

“真漂亮。”我由衷夸赞。

“嗯,她是个纯洁的姑娘,比我小两岁。我想让她也来里加读书,我会在这里帮她办好一切手续。”哈比布看着照片里的人,眼里满是温柔。

“乌兹别克斯坦人都喜欢来拉脱维亚上学吗?”

“不是,可这里是欧洲。我们来拉脱维亚读书很容易申请,又免费,比待在国内好得多。”

“那你以后会留在欧洲吗?”

哈比布摇摇头,“不知道,至少不会在里加。我不喜欢拉脱维亚人,他们太守旧了,固步自封。”

“那你准备回国?”

“大概吧,也可能去中国做生意。他们说从中国进货拿回乌兹别克斯坦卖会很赚,你们国家的制造业很发达,亚洲的机会其实也不比欧洲少。”哈比布的眼中有希望和期待,不过被压制得很好。

“哈哈,来中国的话记得找我呀,我在上海。”

“一定的,如果你来乌兹别克斯坦也欢迎找我。对了,可以给你这个,”哈比布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纸币递给我,后面有几个零我都数不清,“我们国家的钱币,这张大概相当于一欧元吧。”

“谢谢,不过我没人民币给你。下次来中国,我请你吃饭。”

饭后,我们告别,握手再见,他的动作有种礼貌的分寸感,眼神真诚而严肃。

一般来说,约定再见的往往不知道何时再见,我只能通过脸书保持和外国友人的联系。从脸书上,我看到阿里孩子诞生的消息,他发了照片,尽管孩子闭着眼,面部轮廓和发色还是多少可以看出混血血统,看来,他终究找到了欧洲姑娘结婚,拿到了他的工作签证,我给他的照片点了赞。哈比布偶尔在脸书上与我互通近况,聊上两句,但确实非常偶尔。他没有来中国,我却在第二年又去了一次欧洲,并再度拜访里加。这一年,拉脱维亚迎来史上最高温的夏天,我特地准备的长袖毛衣毫无用武之地,只得又去买了短袖,我总是把握不好这个国家的冷暖。

哈比布和我约在了一家亚洲面馆,他说这里的各色炒面很受欢迎。我先到,站在店门口焦急等待,一年过去,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认出对方,随后我又笑自己多虑,这里是欧洲,两张亚洲面孔怎么会难认呢?正想着,哈比布从街对面走来,他戴着墨镜,绽开笑容给我拥抱。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们各自买好面,拿着号码牌去座位上等。我观察四周,面馆墙上漆着明快的橙色,桌椅线条分明,是凌厉的快餐店风格,这里生意也相当好,食客来了一批又一批,选择东京口味新加坡口味雅加达口味的炒面,吃完后推门而出,重新回到里加的怀抱。

哈比布问我:“你坐公交来的?”

“对啊。”我住的青旅离这儿有点距离。

“我现在坐车都不买票了,你也可以不用买票。”

“啊?”我还记得一年前哈比布如何叮嘱我上车一定不要忘记刷票。

“拉脱维亚的公交系统太坑人了,我买的是月票,可必须得每次上车刷票。有一回我忘了刷,被查到就罚了好多钱,比月票本身的价格还贵,我有月票,而且带在身上,只是忘了刷,每次上车都要刷月票有什么意义?”

“真的是,太不智能了……”

“后来我就开始逃票,有人来查票我就从后门下车,从来没被抓到过。”

“哦,哦……”我这才注意到,摘下墨镜的哈比布眼神里多了些东西,去年所没有的东西,油滑、不屑、毫不在乎,好像哑光的黑石被摸多了泛起油光。

面来了,我点的是上海风味炒面,他要的是西贡风味,装在纸质餐盒里,配上一次性叉子,方便简单,无需清洗。

“你后来和那个巴基斯坦人有联系吗?”哈比布又问。

“阿里?我好像看到他在脸书上发了儿子的照片,他和未婚妻结成婚了吧。”我叉起一口黑漆漆的面条送进嘴里,又酸又甜又油,我怀疑厨师把醋当成了酱油。

“没有,”哈比布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未婚妻不是个好人,是个……婊子。所以他和另外一个欧洲姑娘结婚了,还生了孩子。”

“那也挺好,至少他有签证了,可以去挪威工作。”我用叉子拨弄盘子里的炒面,勉强挑起一片菜叶子往嘴里送,味道发苦。

“欧洲的工作,”哈比布点点头,半晌后说,“我开始抽烟了。”

“啊?”我停下叉子。

哈比布眼神中那种油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黯淡。“我跟未婚妻吵架了,我们分手了。”

“怎么会这样……”

“她不肯来里加念书。我给她办好了所有手续,她只需要考个英语就能来读书,可她就是不去考,错过了今年的报名时间。”哈比布低下头,下巴支在交叉立起的双手上。

“哦,会不会只是她觉得没准备好……”

“第二次了,去年也是这样,她根本不想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们分手了。我很难过,所以开始抽烟了。”

“唉,感情的事情……”

“我还是很爱她。我想和她复合,但她拒绝和我说话,她一定是认识了不好的男生,她变了。也许得让我爸爸和她爸爸聊聊。”他抬起头,眼里又有了一丝光。

“祝你好运。”我说不出其他话来。

“嗯,我会把她追回来的,她一定还爱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她只是变了,我会让她变回来。”哈比布的眼神闪烁,我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一年前那种真诚的温柔还是一年后的世故的油滑。

我放下叉子,再也不想吃那炒面。上海风味到这里就变了,不只是厨师的问题,也是风味对于环境的适应。也许,在里加人眼里,这才是真正的上海味道,我熟悉的浓油赤酱对他们来说才显得奇怪难以接受。也许,变了的是在异国生活的哈比布,而不是他的未婚妻,他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改变了性格和处世态度,也改变了看人看物的方式。也许,在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有一个黑色长卷发的女孩子正对着钱包里未婚夫的照片伤心落泪,她觉得他变了,可他却不相信,甚至指责她变了,她不想去里加,她觉得那里很可怕,那里的环境改变了她的未婚夫,他想让她过去,她却想让他回来。

从面馆出来后,我搭上公交前往下一个目的地,我没有听哈比布的建议逃票,而是按照一年前他所叮嘱的,上车就刷票。车票靠近机器发出“滴”的一声脆响,绿灯亮过后显示这张票里剩余的乘车次数。这一年间,拉脱维亚加入了欧元区,在里加乘一趟公交的价格从0.5拉特变成了1.15欧。我突然想起什么,登录脸书找到阿里的个人页面,他最近发了新的照片,孩子又长大了些,也睁开了眼,眼神澄澈,漂亮的蓝宝石色,阿里笑得很开心,黑眼珠盈满幸福,和他怀里孩子的眼神一般纯粹,和一年前他的眼神一样带着稚气和洒脱。也许,在这变动的国度和变动的人群中,终究还有一些东西不会变。

[1]年,立陶宛的货币是立特,该国于年加入欧元区。

[2]立陶宛首都。

[3]拉脱维亚首都。

[4]年,拉脱维亚的货币是拉特,该国于年加入欧元区。

本文发表于年第三期《萌芽》。萌芽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xiyunanhai.com/ldmj/4947.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