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Summertime的第18篇闲情译事
在这一年中
24位译员会在此分享他们的翻译故事
以及翻译之外精彩的生活
隔周周日21:30不见不散
本期作者:何天衎April
纽卡斯尔大学口笔译硕士
台湾政治大学经济系学士
准金融从业者
Bilibili:幻想家肆月
01
说走就走
年7月,我在英国湖区偶然听到Airbnb的屋主提到了打工换宿这个概念。
那时的我正值人生最后一个暑假,选到了口笔译偏口译方向。这个第一年的小目标刚刚实现,突然之间却有些迷茫和自闭。自闭的时候人总是会乱想,我想到自己在人际交往中总是因为过于小心翼翼而错过很多和人交流的机会,这归根结底是因为我不敢去相信别人。
而打工换宿这个模式:同吃同住同工作,但不牵扯任何金钱交易,一切以口头协定为主,非常考验人性。倘若想和屋主建立友好的关系,第一步便是要学会相信他们。
说来奇怪,这是打工换宿最吸引我的一点。
于是我从湖区回到纽卡,两三天之内联系好第一站屋主,飞速退了房租,打包了两套衣服一本日记,开始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说走就走的旅程。
旅行期间写的日记
02
苏格兰小镇Blairgowrie
旅程的第一站,我来到了临近苏格兰珀斯小镇Blairgowrie的一户农家。大大的房子、宽敞的院子、两匹马、三只狗、四头羊,还有两个人。
女主人Rosie来自英国南部,曾经是职业自行车手,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奖牌挂满了整面墙。不过,这面墙只是院子角落里储藏室的墙——她说她不需要用物品来储存记忆,正如她会卖掉家人送的成年礼物,或者婆婆送的手工裙子,因为美好的回忆已经永远留在脑中了。
我觉得Rosie真是个极酷的人,带着点儿英国南部的热情,经常穿着骑行服,露出常年训练下结实的小腿和手臂。我很喜欢和Rosie聊天,可惜她实在是太忙了,大大小小的工作有五份,几乎没有全天休息的时候。我当时惊讶又不解,尤其是她还告诉我,她这么做是为了支撑整个家。
而男主人Adam却并没有出去工作,他成天在家,有时和建筑工人进行他们房屋的修缮工作,或是看一看刚刚起步的Airbnb,距离上次正式工作已经八年。
在我习以为常的东亚世界观里,这远非一般家庭能接受的状态,我也因此直接地问过Adam打算什么时候再找工作。他的回答或许因为带有浓重的苏口音而显得颇为固执。他说,这就是我的工作。
这大概是我这趟融入当地家庭的旅程中经历的第一次文化冲击。
在这里主要的工作就是除草为此Adam特意给我找了一双
橡胶手套不到四天我已经养成了看到杂草就想拔的习惯
但和他们生活几天后我明白了。Rosie和Adam并不是谁迁就了谁,而是达成了双方都认可的平衡——Adam不喜欢企业文化,而Rosie享受充实的生活。两人都喜欢自然,因此天南地北走到了一起,决定在苏格兰的小村庄一起创造喜欢的生活。
或许,所谓伴侣,所谓夫妻,其实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把两个人绑在一起的并非一纸婚书或几句誓言,而是在人生的某个岔路口遇到彼此,然后发现两个人未来的道路重合在了一起。
后来每次想起苏格兰Blairgowire这个小镇,脑海里总会出现大片的金黄色麦田、麦田尽头的大斜坡,斜坡尽头有一栋大大的房子,宽敞的院子,两匹马、三只狗、四头羊,还有两个人。那是南部女孩Rosie和苏格兰男孩Adam的小小的、共同的梦想。
和Adam与Rosie分别前
在苏格兰的野外发现了一个小湖湖水清得像走在天空上
我突然决定自己在这趟旅程中只要想赤脚淌水就立马去做
03
SummerinSomerset萨默塞特夏日
离开打工换宿第一站,我在一天之内奇迹般地完成了魔鬼换乘计划,经过了珀斯、格拉斯哥、普雷斯顿、曼城、布里斯托和格拉斯顿伯里,最后在凌晨时分到达了萨默塞特郡的Lydford-on-Fosse。没错,光是看名字就能想象出来这个地方多小。
这是个非常传统的英式郊外住宅,三层高的别墅在十八世纪曾是教会住宅,后面附带一片草地,以及一个围墙花园。
屋主Derek是个精力充沛的老爷爷,白发苍苍,眼睛却亮亮的。白发苍苍的他身上带着点可爱的固执,不管是什么都喜欢亲力亲为,不管是抓卷心菜上的毛毛虫还是躺在地上修大篷车。我喜欢在喝茶的时候听他讲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南非暴晒的暑假开始前挤满学生的火车;七十年代那趟赔本的北极出海;当然还有他和女主人Lindsey的爱情故事……
Lindsey的祖传菜谱
第一天,晚餐时分,我和Derek一家坐在满是古董家具的客厅里,Andy宛如唐顿庄园管家一样推着小车上菜,然后帮每个人分菜夹到各自的盘子里,当时我仿佛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六十年代。
Derek家古色古香的客厅
的确,和Derek一家在一起的生活仿佛穿越时空一样不可思议。Derek教我怎么把晒好的洋葱一个接一个地串成一串然后挂在壁橱天花板上储存;每天早餐必会出现的魔性马麦酱;客厅里的壁炉上摆着的黑白相片……还有茶。
在这里我真正了解到英国人对茶的狂热。每天午前,因天气太热停止工作,遂饮茶;午餐后需要就着什么讨论政治,遂饮茶;下午三四点,懒散的阳光不容错过,遂饮茶;晚餐后,一天好像还少了点什么,遂饮茶。
不夸张地说,我们每天都能喝上三四次茶,通常最开始都是Derek的二女儿Mellissa不紧不慢地优雅提议道:“whowouldlikesometea?”,大家纷纷应和,于是她便从厨房端出五六个茶杯来。
泡茶也是有讲究的,谁喜欢哪个杯子、茶的浓淡、奶的多少、加不加糖,Mellissa都会一一记住。泡好茶,大家便开始闲聊起来。政治通常是最受欢迎的话题,以Derek为中心的传统保守派经常会和Mellissa领导的新兴自由派产生激烈冲突,伴随着强烈英式嘲讽风格的唇枪舌战,看得我叹为观止。
不过这样的茶歇,有一个人几乎不会参加——Andy总是一个人沏茶,装到自己的大杯子里,然后回房间去。
我一直寻思他一个六十几岁本该安享退休生活的人,怎么会和我一样在这里打工换宿,还一下子在这里待了一年半。后来我才知道,他年少轻狂时卖掉了自己的房产离开英国,辗转世界各地,八十年代去台湾教英语(当时学的一句中文“火锅”他到现在还记得),九十年代去印度跟着某个大师学习了十年,后来又去了欧洲。
等他回到英国的时候发现自己错过了整个移动数字时代,连银行账户都没有了,因此也没办法找工作,更没办法买房。于是呢,他就开始长期打工换宿并乐在其中,只是我向他问起未来的时候他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
有趣的是,我离开前跑去找Andy要他的联络方式,他有些惊讶,随即给我写了一个邮箱。我日后几次给那个邮箱发邮件,都显示邮箱地址出错。不知道是因为系统出了问题,还是我认错了他写的手写体。但我也忍不住去想,他会不会故意写错,因为他不想,或者说已经不知道如何和别人建立联结了?
在Derek家的第二周,来了一个新的打工换宿同伴——一个穿着哥特风网格衣头脸上画着黑色线条头发上编着长长的黑色塑料的中年男子。这可真是触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这样打扮的人在我的世界里大概只存在于夸张的电影情节里,现在这么个人突然走进现实中,用他那双画着黑色眼线的大眼睛盯着我,说不发怵是不可能的。
他叫William,在后来的聊天中才明白,我的那些想法真真切切地反映了什么叫“刻板印象”。纵然,我和他之间或许因为成长环境不同而存在着极大的差异,但我们都是寻找着喜欢的生活方式的普通人。他不抽烟不喝酒,卖掉了美国的所有财产在英国和法国骑着自行车四处流浪,平时接一些美容美发、瑜伽指导、汽车修理、手工制作或驯马的私活,目前的梦想是在英国或法国找到想要定居的地方。
如此多才多艺的他也会拿上一个编织袋和我一起花上一整天除掉花坛里的杂草,和我聊起他曾经心爱的女人,然后像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世界很危险,你要去尝试,但是也要小心。”
我问William能不能摸摸你的头发他同意了真的就是塑料
/和Derek学的串洋葱
在Derek家的最后一个周末,突然之间有更多人聚集到了这个悠闲的小庄园——Derek夫妇的大女儿Caroline和她女儿Catlin,她们带来的两只大狗狗,还有Airbnb住客印度人Shrikant和Pushp。
晚餐时分,Shrikant忙了一整天做的传统旁遮普咖喱把全桌的人辣到拼命往盘子里加糖,然后大家就着晚风和夕阳在院子里玩牌。手机这种二十一世纪的娱乐设备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暖风把白色桌布的花边吹起来,吹起我的牌,Mellissa赶紧帮忙按住。惬意无比,轻松无比。
年夏意最浓的日子,我在英国南部的小庄园,认识了一个传统而又新潮的家庭——Derek一家。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经历。
我简短地和Derek的大女儿Caroline聊起她和Mellissa姐妹俩,同样的出身、同样的教育背景,她选择未婚生子当单亲妈妈,Mellissa大龄未婚,一出国就是十年。她说Mellissa是她女儿Catlin的“coolaunty”,而我突然想起自己的姐姐也在不久前有了孩子,而我似乎也变成了那个常年不回家在外独自闯荡的“coolaunty”。
或许是这样的吧,人生追求不同,不分高低,选择的道路却越来越远。但没有关系,因为大家总会在某个时间空间相聚,也许是某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或是十年后某次懒散的茶歇。
住家附近乡村小路上的无人鸡蛋贩售装置
04
曼城百态
在萨默塞特住了半个月之后,我短暂在诺丁汉落脚,然后来到了曼城附近靠近峰区的村庄Broadbottom(是的,这个名字槽点满满)。
在去曼城的火车上,我遇到了一位聊得投缘的大叔。他请我喝了咖啡,还跟我说:“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你的性别,而是因为你是旅行者。”我们滔滔不绝地聊了两个小时,我知道了他的工作他的过往他对女儿posh口音的看法,却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工作的住户在一条道路的尽头,屋主Jen和她妈妈Lesley分别住在两栋中世纪的石头房里(内部当然是比较现代化的装潢),周围是他们经营的大片农场,以及几十匹马。
建于年的中世纪住屋
因此我终于如愿以偿,近距离和动物一起工作了——话虽如此,但我做的最多的就是传说中的horseduty,简称为铲马粪。
要说起来这真不是个轻松活儿,是没做过的人大概体会不到的翔的数量和重量,一个月下来我每天拿着大铁锹铲铲铲,马甲线都快给我练出来了。不过也是因此我有很多机会和马近距离相处,也会学着理解它们的情绪,拔点它们喜欢的蓟喂给它们,顺便偷偷摸摸他们的腮帮子。马咀嚼的声音真是特别魔性特别治愈!
农场上的马。农场的一头是峰区,另一头是曼城。
或许是因为屋主Jen和Lesley都有些慢热,我在Broadbottom第一个熟络起来的是Jen的室友,来自波兰的Peter。
他在英国七年了,来英国之前他曾经是一名职业拳击手,后来因为伤病退役。他没有家人,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为了帮瘾君子父亲付房租,小小年纪就选择辍学打工。他在自己的青少年时代看过了太多黑暗面,因此他把从前的一切都留在了波兰,连同他的本名Piotr。
有趣的是他在房子里养了两只猫,黑色的cicho(波兰语意为安静)和灰色的zaguba(波兰语意为迷失)。在Jen那座中世纪的二层小楼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和这两只猫度过的。八月峰区已经没什么夏天的气息,反而是大雨连天,我总是喜欢在雨后和两只猫一起从我的屋子赤脚走到外面的小花园,给它们喂两只有机冰冻小白鼠,看着远处农场上的马互相追来追去,悠闲得不能再悠闲。
和Cicho在Lesley屋子后面的草坪上
和Lesley熟络起来,是因为我发现她三十年前和我一样,竟然也是一位口笔译研究生!当然她后来没有从事翻译的职业,而是接手了家里的农场,一切都亲力亲为。
年近60的Lesley给我一种浓浓的少女感——并非现在被主流媒体大肆吹捧的少女脸,而是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真诚。她会在路上碰到我时一路小跑过来跟我打招呼,会告诉我要学会用肢体语言和马交流。我注意到她的厨房里挂着自己用干花做成的艺术品,恰好我也在玻璃瓶里插了一枝粉色的绣球。
真诚而并不刻意是我最喜欢Lesley的一点,这似乎是慢热的人的特性,慢热,热度却更加持久。同样慢热的我和Lesley的友情一直持续到了一年后的现在。我们会时不时互相问候,交流新冠疫情的隔离心得,她遇到中文说明书就拿给我帮忙翻译,我的毕业论文也请她参与帮忙。
在Broadbottom的第二个周末,我认识了新来的打工换宿Will,他来自靠近威尔士的赫里福德,在曼城读媒体硕士,来这里是为了完成硕士毕业论文,因此我还接受了他专业的采访。
有趣的是,明明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文化,但同岁的我们却充满了共同点:一样被家人催着谈恋爱,一样为找工作焦虑,一样没什么太丰富的阅历也并不擅长人际交往,但都对这个世界还保有一些幼稚的天真想法,当然还有无可救药的拖延症。我觉得这真的是件神奇又可贵的事情。
这趟旅途让我更加确定,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标签化的,唯有带着“一期一会”的心情认真和每个人交流,才能较为完整地了解他们。
和Lesley及Will在农场上
也正是那个周末,我和Will,Lesley、她的伴侣Roy,Jen和她男友,还有Lesley的二儿子Fran一起吃了晚餐,聊了很多,还看了板球。不过即使他们所有人给我疯狂解释规则,我也还是没完全弄明白。
他们都对中国很感兴趣,尤其是去过西藏的Fran,问了我不少问题,同时又不停解释,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来自中国的我的一手想法。
说到Fran,他也是个很有趣的人,Lesley私下和我聊起他时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这个二儿子:明明在曼大拿了工程学位,现在却在村子附近的小饭馆打下手。她提到Fran的焦虑状况很严重,这让我有些惊讶,因为他看起来完全像是个吊儿郎当什么也不在乎的痞子之王。
“虽然外表看不出来,”Lesley回答说,“但很多人都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奋力挣扎”。
的确如此,仅仅是在这一个小小的家庭里,Jen因为在古巴遭受的暴行而时常不安,Lesley伴侣的大儿子曾在新疆支教的时候从三楼跳下来,二儿子深陷酗酒问题难以解决,然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谈笑风生神色自若。我想这并不是个例。
峰区的羊
因为是一个人旅行除了拜托路人帮忙拍照
我也开发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自拍方法
05
威尼斯:水城的正与反
在曼城拿到申根签证,我终于迎来了旅程中最激动人心的一站:威尼斯。
还记得16年我曾经跟团去过一次威尼斯。当时我们的自由活动时间不到一小时,我和朋友匆匆忙忙跑到圣马可广场看了看就不得不往回赶。当时我看着威尼斯夕阳下一条条古老而神秘的小巷,仿佛走进去就可以穿越到十六世纪繁华的威尼斯公国,一颗想要探险的心激动得不能自已——结果我连一个巷子都没串。当时的遗憾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这次我有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每天坐着水上巴士在大运河上穿来穿去,励志要在威尼斯的每个小巷每座桥上都留下我的足迹——最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这看似不大的岛真的像迷宫一样,日常迷路的我后来甚至开始享受这种自由散漫的感觉。
我和威尼斯,背后是大运河
整个水城就像是一把洒在亚得里亚海的宝石,你不知道穿过这个巷子就会看到一个多么古朴的教堂,里面一位孤独的琴手在弹着管风琴,或是装饰着彩色玻璃的艺术展(我去的那两周正好赶上威尼斯双年展)。
也多亏这次机会,我在威尼斯体验了99.9%的游客都绝对不会有的经历,比如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尽头坐下来看运河里的鱼;清晨五、六点和当地人在岛最东端的一片大草地上晨跑;逛了路过的每一处艺术展,不管是精心布置在室内的画展、墙上的名画人像还是随处可见的艺术雕塑;医院的后院数猫;在朱代卡岛的尽头吃到了最甜的野生黑莓却并被毒蚊子在腿上叮了无数个包。
我也有机会去了主岛之外的几个岛:满是彩色小屋的布拉诺岛,有着七百年制造玻璃传统的穆拉诺岛,还有十一英里长的沙洲利多岛。去的时候岛上正好举办威尼斯电影节,我想着随便逛逛,竟然就逛到了红毯前,还幸运地和滚石乐队主场MickJagger击掌了!
威尼斯电影节上的MickJagger是旅行中的惊喜了!
散布在威尼斯各个角落的名画戴眼镜系列
在威尼斯的打工换宿内容也是最特殊的:照顾小朋友。
在欧洲有法律规定儿童不能单独在家,而我去的那几天孩子们的妈妈Maria恰好要出国开会,因此就让我来照顾11岁的姐姐Nina和8岁的弟弟Elia。那孩子们的爸爸呢?孩子们的爸爸在岛上经营着一家餐厅,每天都在餐厅忙前忙后,餐厅的经营一波三折,他对家庭生活也就渐渐变的有余力而心不足了。他鲜少做家务,吃完饭就让孩子们把碗筷往水槽里一放,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Maria跟我说。在开餐厅之前两人平分家务,也不需要额外请人打扫,但之后一切都变的困难起来。“我希望他能多少承担一些家务,至少给Elia做个好的榜样。”
Elia确实需要个榜样。8岁的他是这个家里最大的麻烦制造者,他内向又倔强,脾气大还爱哭,经常为了多看一集动画片或多一点零花钱而大哭大闹,而我也没办法和几乎不会英语的他交流,这个时候就要Nina来当翻译。
11岁的Nina明显比Elia成熟一些,做事非常有条理,而且沟通能力更强一些。我最羡慕的是她的英语能力,虽然用词还有些单一,但日常对话已经可以做到完全流利。我想这得益于Maria常年接待aupair(类似长期打工换宿,但工作内容主要就是看孩子),于是孩子们习惯日常使用英语。
Maria偷偷告诉我避开游客参观圣马可大教堂最好的方法:
混入参加弥撒的教徒中
我和Nina花了一个下午做的换装小游戏
原来这种女孩子的童年爱好是不分国籍的
Maria是位学者,我的房间里放着很多她的书,内容丰富至极。倘若在职场中遇到她,我肯定会认为她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不管是家庭还是事业都经营得井井有条的那种。可真正融入他们的家庭之后我才发现,女性想要在职场和家庭中取得平衡真的太艰难了。
Maria每天下班回来就要给孩子们做饭,吃完饭要陪孩子们看电视,因为这几乎是每天唯一和孩子的大块交流时间。之后,通常在睡觉前,Elia会因为什么哭闹起来,有50%的机率Nina也会加入。小孩儿生起气来口不择言,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Elia摔门回屋之后Maria苦笑着跟我说:“他说他恨我。”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在孩子们睡觉之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起第二天的工作。
这或许是我第一次站在大人的视角审视一个家庭,这个会跟我分享她年轻时候天天开派对的热情的米兰现代女性,这个为了让孩子们感受威尼斯厚重的文化而带着全家搬过来的新潮妈妈,这个参与过数次国际性别研究大会的女权主义者,竟然在现实的重压下还是这样艰难。
后来每逢节假日或我的生日,Maria都会给我发信息问候。我总是会想起他们在朱代卡岛上家,小院里是Maria种的萝蔓莴苣,和威尼斯圣马可的喧嚣繁华似乎相距甚远。
我毫不怀疑以后Nina和Elia会变成很棒的大人,等他们卖了餐厅或许生活又可以回到正轨,但不知会不会有人记得Maria的那些付出,那些硬撑着给孩子做饭的疲惫,那些独自赶工的苦涩夜晚。
我和MariaNina以及Elia
我最喜欢日出时分的威尼斯一切都静静的像一位坚强
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展示着她明亮的眸子和眼角的皱纹
岁月给了她磨砺也给了她智慧
06
后记
借着这篇关于打工换宿的文章,我再次回顾了去年夏天写下的那本日记。短短两个月,厚厚的一本日记。日记中的一笔一划似乎都还散发着时间的墨香,带我回到那个多姿多彩的夏天。
打工换宿结束之后,我回到纽卡,回归学生的身份,继续攻读口笔译硕士学位,然后在的魔幻中几乎快要忘了上一个夏天的种种。
的确如此,我并不会经常觉得这次经历给我带来了多大的改变,可它就像一个洒落在岁月缎带上的锦盒,让我拥有了第一段极为丰富,极为浪漫的日子。更重要的是,旅程中认识的那些人和经历的那些事,像一束束柔和的金光,包裹住人生,织成了流光溢彩的流金岁月。
旅行结束前的我在尼斯最自然最自信最自由的样子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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